消失的微生物 第九章被遗忘的世界 第六节
发布人:奥姆龙 时间:2020-12-30 阅读:1636
我开始思考,也许在某些情况下,幽门螺杆菌引起的炎症反应对我们是有益的。最初的想法很不明确,我不知道益处可能在哪里。我唯一知道的是,当统治许久的远古细菌消失的时候,注定会有某种后果。我的同事们听了都觉得是天方夜谭:既然幽门螺杆菌是一种病原体,我们就应该集中精力研究怎样才能尽快地消灭它们。他们满脑子想的只是“消 灭异己”,而不是“双面共生”。
后来我们的确发现了这些益处。现在看来,这似乎很明显,但是寻找答案的过程却颇费周折,前后折腾了好几年。而且突然之间,这个领域里的大部分同事都与我意见相左。我没能说服他们,事实上,大多数医生仍然认为胃炎是一种病理特征。在他们看来,正常的胃部是不应该有炎症反应的。这个困境的关键问题在于:怎样才算是正常?
当医生在胃黏膜里发现了大量的淋巴细胞和巨噬细胞的时候,他们认为这是慢性胃炎,但是这种状况也可能是身体对体内微生物的正常免疫反应。正如你的口腔和结肠里有炎症细胞,它们与人体内有益的细菌相互作用。你的胃里同样有炎症细胞,它们与在此栖居的细菌相互作用。于是,同样的问题出现了:幽门螺杆菌引起的胃炎到底对人体是好是坏?如何权衡利弊?病理学家认为胃炎是一种疾病,因此将幽门螺杆菌定义为病原体,而生态学家则从一个完全不同的视角看待这些远占的微生物。
幽门螺杆菌与我们的祖先在漫长的演化历程中不离不弃。在儿童时代或青年时代,携带这些细菌也没有什么危害,因此也就没有选择压力来清除它们。与此相反,疟疾对儿童如此致命,以至于在成千上万年之后,人类演化出了一系列的基因来抵御它。
像幽门螺杆菌这样的微生物则比疟原虫之类要安静得多。幽门螺杆菌在人类里世代传承,与人类不断相互适应,彼此间如同走高空钢索的杂技演员一样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一种平衡。只要不出差错,我们就相安无事。这些微生物在人体内特定的微环境里寓居,给人体的细胞发送信号。与此同时,我们的人体细胞也给微生物发送信号,告诉它们压力、体温、化学信息,包括免疫防御信号。微生物给我们提供信号,我们给它们反馈——交流就这样出现了,就像是语言一样。在这个动态平衡中,炎症调控会在特定的部位起伏波动。这有点儿像婚姻:我们决定谁做家务,谁去遛狗,彼此的行为会互相影响。
举例而言,胃里炎症反应的程度决定了免疫反应的高低。有可能,在生命的早期,尚在发育阶段的婴儿中,微生物与宿主间的相互作用就定下了免疫的基调。一个人的免疫可能比较敏感,一只昆虫爬过胳膊都会引起哮喘;另外一个人可能比较迟钝,对病原体都不大起反应。没有哪种普适的基调可以适用于所有情况。不过,在亿万年的演化过程中,我们已经形成了特殊的基调,它并不是随机无序的。随着我们肠道微生物发生变化,敏感型的相互作用似乎在不断增加。
现在,幽门螺杆菌的消失已经导致了一种新的环境——古老的平衡被打破了,免疫、激素与胃酸之间的调控紊乱了,就像没了舞伴的舞蹈。而且如同任何长期关系的终结,它的影响不只是暂时的、局部的,而是终生的、全局的。
过去一个世纪内发生的变化,影响的不只是胃部,它对食管也产生了影响,这正是我们下一章的故事。随着幽门螺杆菌日渐消失,新的疾病开始岀现。
网络转载《消失的微生物》作者马丁•布莱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