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服务热线:400-800-5199 英文版

AOMRON

健康与生活技术与应用

消失的微生物 第九章被遗忘的世界 第五节

发布人:奥姆龙   时间:2020-12-25   阅读:1452

       然而,多年以来,我不断地思索着另一个问题:为什么在沃伦发现幽门螺杆菌与胃炎之间的关联之前,人们对此视若无睹?最后我终于想起来了,19世纪的医生在几乎每个人胃里都发现了这种弯曲螺旋的细菌——你很难认为人人都有的细菌是病原体。到了1970年,在澳大利亚,只有半数的受试者携带这些细菌。在其他发达国家的研究发现了同样的事情:幽门螺杆菌及其相关的胃炎只分布于少数人群,不再是人人有份。
       然而,对非洲、亚洲和拉丁美洲的最新研究表明,几乎所有的成人依旧携带着幽门螺杆菌。就好像他们仍然具有19 世纪的胃,而我们“发达国家”的人们有20世纪的胃。
       由此我提出了一个猜想:沃伦之所以能够发现幽门螺杆菌与胃炎的关联,是因为这些细菌不再人人有份,而是正在消失。换句话说,这种世代传承的细菌正在走上灭绝的道路。其他的研究人员注意到幽门螺杆菌在年轻人身上更少见到,不过他们都认为这暗示着事情在慢慢起变化。当然,从 某种意义上说,事情的确在起变化。
       我们最近的工作表明,20世纪早期出生的大多数美国人都携带着这种细菌,但是1995年之后出生的人里携带这些细菌的比例只有不到6%。类似的趋势在德国和北欧诸国也岀现了。事实上,无论我们放眼哪个国家,幽门螺杆菌都在消失,区别无非是发达国家消失得快,发展中国家消失得经慢。这种区别不在于地理因素,而是社会经济水平——贫困地区的人们携带幽门螺杆菌的比例高,富庶地区的人比例低。在世界各地,这个规律都同样适用。这似乎在传递一个信息:人们在努力杜绝幽门螺杆菌——就好像我们都希望更富裕一点。但是,为什么幽门螺杆菌在消失?为什么这种曾经在我们的祖先中生存了如此之久且占据着胃部统治地位的细菌在世界各地都开始消退?答案无非四个字:现代生活。
       我们要想深入了解幽门螺杆菌这样的持久性寄居者,必须回答两个重要的生物学问题:它们如何传播到新的宿主, 以及在此之前如何在原有的宿主里维持生存。传播是最大的瓶颈,因为幽门螺杆菌只能在人体里生活。如前所述,我们并不是从宠物、农场动物或者来源于动物的食物里——像感染沙门菌那样——染上它们的,也不是从土壤里染上它们的。事实上,幽门螺杆菌在地球上最大的栖息地正是人类的胃。这种细菌必须从一个人的胃里传播到另外一个人的胃里,而传播的渠道要么经过消化道的上端,要么经过消化道的下端。
       幽门螺杆菌可以在打嗝或者胃反流的时候从胃里上涌到口腔,然后滞留在牙菌斑上。在世界上许多地方,母亲仍然保留着先咀嚼食物再喂给婴儿的习惯,在此过程中实现了细菌的传播。当人呕吐的时候,幽门螺杆菌也会带出来,并随着空气传播数米远,遍布周围的环境。
       从下端传播就更容易了。消化道里的一切物质都可能随着粪便排出,人们从中检测到过幽门螺杆菌本身或者它们的 DNA。通常来说,只有极少的活细菌被排出来,但是,当微生物爆发的时候,排出来的也会更多。如果卫生条件不好一一事实上,以现代眼光看来,人类历史上绝大多数时候卫生条件都不好——粪便就会污染食物或水源。于是,幽门螺杆菌得以传播到另外一个人体内。
       年幼的儿童最容易获得幽门螺杆菌。在1岁之前,他们似乎可以抵抗它们,但是在那之后,在卫生条件很差的国家,每年都有20%〜30%的人会染上它们。到了 5〜10岁, 大多数儿童都会获得这些细菌,而且往往是好几种不同的菌株。从那之后,再获得该细菌的概率就开始下降。
       为什么在过去的100多年里这些细菌开始消失呢? 一个明显的原因是卫生条件的改善。自19世纪末,城市开始为其居民提供清洁的水源——水源地不再被粪便污染,而且人们使用了更先进的手段,用氯来为生活用水消毒。这些举措帮助人们阻断了霍乱、伤寒、肝炎、儿童痢疾等疾病的传播。这些都是公共卫生上的巨大成功,它们为20世纪上半叶健康水平的提高与寿命的延长做出了巨大贡献。但是,我们在阻断了这些病原体传播的同时,也切断了某些我们世代相承的微生物的传播,幽门螺杆菌就是一个典型。我无意低估清洁水源的重要性,但是我们也要认识到这隐藏的后果:在不知不觉之间,它销蚀着我们体内远古的微生物群系。
       一个儿童可能因为饮用了受污染的水而从陌生人那里获得了幽门螺杆菌,但是大多数传播都发生在家里。如上文所述,婴儿可能在他/她的母亲咀嚼喂食的时候获得了幽门螺杆菌。我们目前尚不知道母婴传播的所有途径,但是研究表 明,母亲是否具有幽门螺杆菌基本上决定了孩子是否具有幽门螺杆菌。
儿童也可能从他们的哥哥姐姐那里获得幽门螺杆菌。在某种意义上,兄弟姐妹放大了母婴传播的渠道,为细菌的传播提供了更多的机会。大家庭为这种细菌提供了重要的储备,但是在发达国家,家庭正变得越来越小。如果一家有5个孩子,那么80%的孩子都有起码一个哥哥或姐姐。如果一 家只有2个孩子,那么这个比例将50%。如果一家只有1 个孩子,这个比例是0。在人们尚不富裕的时候,孩子们习惯于在一张床上睡觉,甚至于全家人都在一张床上睡觉。这种亲密接触加速了细菌的传播,在儿童发育早期的关键阶段尤其显著。
       有趣的是,我们的研究表明,当成人在一起生活的时候,幽门螺杆菌传播的概率似乎相当低。我们研究了那些来治疗不孕不育的夫妻。我们假定夫妻间的亲密接触多过其他人群,但是在他们之中,一方的阳性结果与另外一方的结果 并不成任何相关性。我们同样研究了那些来就诊性传播疾病的人。对于许多微生物,比如引起淋病或梅毒的细菌来说, 性伴侣越多的人染上它们的概率就越大。但是对于幽门螺杆菌却没有这种规律,它几乎不在成人之间传播。
       如果幽门螺杆菌确实是在儿童阶段获得的,那么它必须要一直维持着,直到传播给下一代。我们从对人类和猴子的研究中了解到,细菌需要一段时间适应它们的宿主。并非所有的细菌都能很好地在新宿主中定居下来,就像在巴里•马歇尔对他自己做的实验里那样。如果外界条件对微生物来说非常苛刻,它们传播的成功率就会下降。
考虑到今天的孩子们摄入抗生素的剂量,不难想象,在治疗各种喉咙痛或耳朵疼的时候,我们对幽门螺杆菌施加了多么大的影响。每一次抗生素的使用都会清除病人体内20%〜50%的微生物。当儿童接受这些抗生素的时候,他们 同样有可能丧失掉体内的幽门螺杆菌。
       我相信,每一次使用抗生素,就有一部分孩子失去体内的幽门螺杆菌。在整个人群中,这个趋势会有累积效应。这种现象是我们体内其他世代传承的细菌消失的一个范式,但它却未必有利于人类的生存延续。虽然幽门螺杆菌在人类胃部存活了几万年之久,但是它们却没有“准备好"在过去70 年里被抗生素大屠杀。
微生物丧失一旦发生,后果会绵延数代。研究表明,如果母亲失去了幽门螺杆菌,她的孩子就很难获得这些细菌。 依此类推,这一影响代代相传。自20世纪30年代起人类就开始使用磺胺类药物,20世纪40年代开始使用青霉素及其他药物,在美国与欧洲,我们已经是第四或第五代抗生素的使用人群了。此外,最近的数据显示,美国的年轻人在20岁之前平均使用了17次抗生素,而20岁恰恰是女性育龄的 开端。而且,由于兄弟姐妹数量减少,幽门螺杆菌又少了一条传播途径。清洁的水源、更小的家庭和抗生素的滥用成了压垮幽门螺杆菌的三座大山。
       幽门螺杆菌的消失还有最后一个原因。它们喜欢与其他的幽门螺杆菌聚居交配,这是它们生物本性的重要组成部分。有些细菌较为保守,比如那些引起炭疽或者结核病的细菌。对于幽门螺杆菌来说,自由放荡是它们的生活方式。在以前,每个人平均携带着好几株不同的幽门螺杆菌。在今天的发展中国家,情况仍是如此。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之一是受到污染的水源。这种含有多种幽门螺杆菌的混合体代表了一个健康的“细菌社群”。随着它们不断地彼此交换基因,它们的种群发生着变化,反映着胃里不断变化的条件。这种基因交换使得这个群系具有高度的可塑性,它们可以更好地利用胃里的资源繁衍生息。整个群系可以维持数年,甚至数十年。这就是幽门螺杆菌在数万年来演化出的生存策略:它们彼此竞争,但又密切合作,确保了向新宿主的传播。但是近年来,幽门螺杆菌在人体之间的传播以及在人体内的维持变得愈发困难,于是,人们胃里携带的幽门螺杆菌种类越来越少,乃至消失。


网络转载《消失的微生物》作者马丁•布莱泽。


返回列表